Allegro Café
翻開歐洲近代史，咖啡代表的不只是飲品，而是文化乃至一段革命。1650年，牛津大學附近開了英格蘭第一間咖啡館，在政局詭譎莫測的十七世紀，有志之士出入其中，杯杯飲畢，不列顛的藍圖也隨即描繪。來到十九世紀的奧匈帝國，維也納的咖啡廳代表的是文化的縮影，從內部陳列的雜誌、閒談的話題到進出的文人雅士，在在都是歐陸文化的精隨！而抵達大西洋彼岸的新大陸，這杯咖啡代表的又是什麼？
位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旁的Allegro C'afe，營業始於1975年，是西雅圖第一間Espresso Bar。不同於商店大多聚集在University Ave兩旁，她隱身於42街巷弄內，卻因而區分了她的獨特。她外觀就像狄更斯筆下的客棧，
簡陋的招牌，吱吱作響的老舊木門，店外延伸出一塊筆直的的長板，在不下雨的早晨午後總聚集無數來此歇息的人們，
常在店外休息的狗－ Moose
他們是學生、背包客、上班族、教授、流浪漢，彼此實無交集，卻隔著一杯咖啡的距離相談甚歡，有時更傳來一時興起的吉他與歌聲，爾後人群散去，獨留靜默的巷道。
走入店內，空間被分為三塊，有些時段座無虛席，大夥便默契地同桌分享，對美國人而言，這種社交再自然不過，時常可見素昧平生的客人聊的天南地北，一會兒則揮手道別，不帶走隻字片語。再看前來的客人，推門而出的高個頭戴單車頭盔，那可是西雅圖人的基本配備，而對面小桌是名中年婦人，手邊堆疊兩三本書，正抬頭和對桌中年男子閒談，他們身後則是三位學生，期中考剛過，總算無需為課業煩憂，左後方年輕男子的桌面，上頭擺著一張張設計草稿，而左方正是名流浪漢，或許正用方才討到的幾枚錢幣，暫別冷冽的街頭。
Allegro還有個二樓，常是地方聚會的定點，一次往樓上走，原來正舉辦講座，我只得在陽台覓得一處；室內熱絡地討論全球暖化，室外卻已氣溫驟降，我隱忍晚秋的冷風，好在這時樓下傳來吉他的旋律。
觀察咖啡師傅也很有意思，那位外貌粗曠的師傅有亞拉岡的味道，他常背著大包袱前來，下班後不忘找張空桌喝杯Espresso，那位女師傅總四平八穩坐鎮其中，面對再多的客人仍維持固定速率！初來美國的那段時間，時常懷疑自己的英文能力，點杯咖啡都要pardon個半天，才聽懂問句是"For here, or to go?"久了也假裝像個常客，對吧內師傅抬個下巴表示輪到我了嗎，Can I have a ......
在Allegro，有些人的生命甚至與其緊密相連。黎，圖書館館員，幾次在館內差肩而過，卻都僅止於簡單問候。一次，我望出Allegro的窗口，見黎在店外與背包客閒談，爾後又不時在店內和她眼神交會。我們終於有了共同話題。
「二十多年前，我和我先生便是在那認識的，他當時是UW的學生，在轉角的Magus二手書店打工，我們有時約在書店碰面，卻幾乎每天都去那裡喝杯咖啡，那是段很美的時光。」在借閱的櫃台，她緩緩道來，很難聯想這是平日不苟言笑的黎。對其而言，Allegro擁有她生命最美好的記憶，而她的故事，在那人來人往的空間，或許不是唯一。
步出Allegro往42街走，轉角便是這間充滿回憶的二手書店
西雅圖四季分明，春天櫻花盛開，花瓣如雪，秋天則有紅黃相間的楓葉覆蓋於地，然而，這些美景卻遮掩不了西雅圖出了名的雨天。"西雅圖夜未眠"說這裡一年有九個月在下雨(不時還有冰雹)，冬天更見不著太陽，因此西雅圖人的情緒起伏，總清楚對應季節的交替，但每當掌心握有一杯咖啡，似乎又有了享受生命的動力，而這是否便是Allegro的精神？
在You've got mail裡，編劇Noro Ephron透過湯姆漢克的口述傳達星巴克對美國人的意義- "The whole purpose of places like Starbucks is for people with no decision-making ability whatsoever to make six decisions just to buy one cup of coffee. Short, tall, light, dark, caf, decaf, low-fat, non-fat, etc. So people who don't know what the hell they're doing or who on earth they are can, for only $2.95, get not just a cup of coffee but an absolutely defining sense of self: Tall. Decaf. Cappuccino. " 對照一部關於Allegro老咖啡師傅Nathaniel Jackson的影片(註一)，有種現代與傳統對話的味道：
電影You've got mail，星巴克片段
同樣「不只是一杯咖啡！」Joe Fox談的是人們被困在現代的鐵籠，卻自視為獨立的個體，老師傅的"It ain't just the coffee"卻是那將要逝去的價值，或許是沒有束縛的思考，或許是星巴克給不出的溫暖。
的確，或許現今我們不再聚集咖啡廳談革命，而是在Facebook按下參加或或許，但每個前來的人們，卻必定夾帶一杯咖啡之外的打算，對Allegro而言，她還是無數遊子停泊西雅圖的重要一站。天色漸暗，走出巷道延著42街前行，對照Allegro的人聲鼎沸，左手邊的星巴克內倒還有不少空位。在西雅圖，星巴克從不是首選，我始終這麼認定。
（本文刊於西城時報, THURSDAY, 09 AUGUST 2012）
43街上的Ugly Mug
後記：本文雖極力將Allegro和星巴克區分為不同性質，但事實上，Allegro在星巴克發展歷史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。Allegro創辦人Dave
Olsen其實就是星巴克的共同創辦人之一，而星巴克執行長Howard
Shultz在1997年寫作Pour Your Heart Into It一書裡，甚至提到：「在某種意義上，Allegro作為街坊聚會地點的角色，正是星巴克在起初發展的參考原型。」對於Olsen，Schultz對其評價為：「他是星巴克的心臟，在他的監督下，從不需擔心咖啡品質。」
註一：Nathaniel
Jackson是Allegro創辦之初由Dave Olsen應試的黑人咖啡師，去年Seattle Coffee Scene一篇報導將他視為美國當今最資深的咖啡師傅。只可惜，文中提到他在Allegro煮咖啡的影片目前已移除，但如今你仍可在西雅圖大學路上的Bulldog News 品嘗他親手煮的Espresso。
Seattle Times---Cafe Allegro celebrates 25 years as center of a community
Wikipedia ---Cafe Allegro
Seattle Coffee Scene---Seattle's oldest coffee shot: Cafe Allegro
U District Daily---Cafe Allegro
Meet the Most Experienced Barista In America: Nathaniel Jackson by Seattle Coffee Scene
一杯Allegro的咖啡，
回覆刪除飲啜出春花如雪，秋楓漫紅........
這文字有魔力，對西雅圖的鄉愁竟隱然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