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指南山
第一年的夏天尾聲,我仍尚未從泰北的日子回神,來回三小時的通勤,被偷走的兩三把雨傘(也就是淋了兩三次雨),在在都成了心不在焉的藉口。那時我對學術變的批判,尤其對關乎人的事情疲憊失望,遙遠的車程讓我下了課便趕搭236,聚會也總是第一個離開。那裡曾是高中遙望的夢,抵達時卻少了相映的熱情,更忽略了那些美好:歷史英文課後山坡上的嬉笑、Joe的感恩節火雞、每週的拉丁文惡夢、周公的犀利笑點、 季倫老師演出的馬克白情節;我也終於見到了唐啟華老師-大二寫作顧維鈞的參考文章作者,還在二次與美香老師見面那天,成為她的指導學生。日子本該是好的,但由於自己始終沒有開懷,我走在指南山的雨中,心的那塊總是沉悶。
第二年,我硬著頭皮成了英國史TA,每星期 和 老師在課堂前都會討論個三十分鐘,從海斯汀戰役講到百年戰爭,也偶爾岔題聊起愛丁堡和信仰。這過程讓我找回對英國史的熱愛,也讓我與老師有了溝通的默契。老師治學嚴謹且乾脆俐落,難得的是,她的真誠與自然讓我無需迂迴遮掩;我知道我有了歸屬,就在那擁有紅色沙發的研究室,和那間教室日漸熟悉的清新面孔。指南山的雨依舊不停,我終於放下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第三年我決定冒險,暫緩論文,暫別在那之外的一切,我以為這是一個人要走的旅程,卻意外有了相挺的夥伴。我們在中正佔位,中午拋個眼色便起身下樓,我們啃著資格考的書單,期初期末讀著對方的論文大綱。我和宛洳吃著麥當勞和樂山九十塊的午餐什麼都聊,和韡曦與麗冠在世界大同更新近況,我不時在星巴克二樓巧遇嘉ㄍ那張無辜的表情,或打開地下室櫃子,得知芊曄又讀了什麼千奇百怪的書,而井塘樓上的珮君,今天中午不知有沒有空呢?我開始懂得放慢腳步,點一盤搭配蘋果日報的蘿蔔糕,我放著一部部開往山上的輝哥巴士不管,在樂活館對面替小橘梳理牠金黃色的毛衣。任憑雨下的再大,雷打的再響,我撿起一枚枚楓葉,細嚼這得來不易的平靜。日子一晃眼便是最後的夏天,那天我走出季陶樓的教室,驅哥微笑對我比了個大拇指;指南山的雨依舊沒有停過,我卻這才開始想念那場不間斷的雨,和研究室窗外的長堤夕陽。
總圖研究室窗外的長堤夕陽 |
出發前晚收到芊曄來信,想起這三年大家真是聚少離多,奇怪的是,我從未認為我們是彼此的過客,或許是我們行路其中過的獨來獨往,卻又真切要陪伴彼此一同走過。
爾後我來到另個下雨的城市,雨並不磅礡,卻夠讓人們對其睥睨;我走在雨中,想起那午後山腳下的場場大雨,嘿你們,告訴我,指南山的雨,是否依舊不停不歇?
嘿你們,告訴我,指南山的雨,是否依舊不停不歇? |
政大的日子,留下的文字並不多,如今憶起那三年的轉折,卻已是畢業的三個月後。走在太平洋彼端,這是個多雨卻不愛撐傘的城市,不禁要問,假使這裡的人們到指南山下走走,還怎能不打傘?
12/14/2011 寫於西雅圖
留言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