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2月8日 星期三

想念的保存期限



從泰北回來已過了半年,孩子們的笑容、伸手可處的天空、酸辣的雲南菜就像場未完的夢;有時在夢中,甚至攀上了黃果園的最高處,學生們嘰喳地笑鬧,而背後就是閃爍的星空。


離開黃果園的路上,我一路哭著直到睡去,
到達清邁旅館打開日記,學生們的簽名字跡更讓我無心於日後的旅程;

在《街頭日記》(The Freedom Writers diary)這部電影裡,
那群在街頭長大的學生對艾琳.古薇爾說:
「不要再說妳懂我們,這不是妳的世界, 
妳只是個過客,我們卻生於斯、長於斯!」
那一刻,我想起了泰北-我們同樣只是他們人生旅途的過客。

回台一個月後,想念的情緒漸發散成一段回憶,
我們不想讓這想念的保存期限就此到期,
遂將那二十一天的日記整理出二十多篇,成立了orangethai部落格。
對我們而言,與其說是把泰北的故事分享給周圍的朋友,
最大的目的,其實是要提醒我們自己,
那些人、那些事、那裡的天空,我們都不可忘記。

回台灣後,生活一切恢復正常,
我接續趕著未完的大學畢業論文,心思卻毫無收回。
我對指導教授說心留在泰北收不回來,
老師笑了笑沒接話,繼續討論我的文章;
臨走前,才娓娓道出大學時代的她,是如何到山裡為孩子補習功課:

「有一次暑假結束我們要離開了, 
一個學生拿出從小到大蒐集卡片,要我收下。
我怎麼能收?那對孩子來說可是最珍貴的寶貝!」
「那結果呢?」我問道。
「結果阿,結果這些卡片現在全都放在家裡一個貴重的盒子裡了!」
「後來我們一直都保持連絡,有的學生現在都結婚、當爸媽了!」

老師的臉上盡是笑容,彷彿回到那難忘的年輕歲月。

幾個禮拜後,我收到老師對部落格的回應:
「我在大學時參加的服務活動帶給我許多的感動,
但那時我並不太清楚這一切在我的人生代表什麼樣的意義……
我想,二十歲時我曾有過的感動讓我相信世間有美善的存在, 
因為我曾經看過,感受過。
而如今的我願意為讓這個世界能保有這份美善,奉獻心力。
我可以體會此次的泰北行帶給你的悸動。 
希望你永遠不要忘記曾有的感動,它會讓妳的人生很不一樣!」

若不是泰北的話題, 
依老師內斂的個性是絕不會主動提及這段「山上的故事」,
而我更不禁要猜,是不是這段回憶,讓老師始終保有一份同理與包容的心,
許多時候,是溫暖的關懷與微笑。

(老師在今年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:「書募的怎麼樣?」 
那份熟悉的關懷依舊不變。之後,她拿出兩大箱年輕時讀過的書要我轉交,
當我檢視箱子裡的一本本世界名著和小說, 
我已好奇孩子們會從這些文字中,帶走什麼有趣的驚喜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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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生活的步調終於漸上軌道,但這一年間,卻不時會搜尋有關泰北的資訊,
心底更彷彿擺著一件未完的事,不時跳出要我思考。
一天,我在誠品無意翻到John Wood的《一個創業家的意外人生》
(Leaving Microsoft to Change the World
---An Entrepreneur’s Odyssey to Educate the World’s Children);
書中描述一位微軟的高階主管, 
如何在一次尼泊爾的旅行中結識當地的小學校長,
旅途中,他發出一封募書email,沒想到迴響之大,更就此改變他的一生。
我站著將John Wood的故事一口氣讀完,內心感動不已,
當天便和哥哥討交換意見,想著或許這是我們能力所能完成的事,
而「為泰北募書」的念頭也就此駐足了。

2009年的夏天,我們忙著各自的計畫,募書的事情因而耽擱下來,
直到看著朋友傳來黃果園第二年的相簿,照片中,學生們個個長大也長高了,
爸媽在某一天也終於忍不住發問了:「你們募書計畫怎麼停擺了?」
我們這才想起壓在心底的聲音,把募書源由重新整理一番, 
這才開始了「黃果園募書計畫」的第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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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開大學進入另一階段, 
雖然學生的身分繼續延長,但大學時期那種無憂無慮的時光早不復在,
對未來究竟要以什麼模樣呈現,更是無解; 
當回頭去看兩年前的那趟旅程,反而成了一個方向。

為什麼要做志工? 
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,並會因個人經驗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想法。
我認為志工是在自己的崗位之外,以所具備的能力,分享自己所有的;
我佩服那些走在前頭、毫無畏懼的朋友,
而橫在我前方的理智,卻要我回答實際的問題: 
「要如何在我的專業,去分享我所擁有的?」
我想,這將是我日後努力尋找的方向,我更希望這會是我一輩子的「關懷」。

那時一起共同生活三個禮拜多的朋友們, 
直接或間接,都繼續關心著黃果園,許多人也都持續投入在志工的活動上: 
行動派的葉選手,回國後成了社團社長,在一年半內已回去三次,
或是我們與許多朋友都成了認養人,替家境清寒的學生支付一年的學費,
而今年的募書計畫,雖無大規模的成果,
但終能實踐心底的想法,又體會來自他人的分享, 
我們是多麼希望這一切能再繼續。

文章最後,不知怎的想起爸媽。
感謝他們用最開放的心,聆聽我們的想法、鼓勵我們勇於嘗試,
比起我們的猶豫,他們卻用最實際的行動做我們的榜樣。
你們或許不知道這對我們而言是何其珍貴的禮物, 
對人生、對信仰、對我們的夢想。

2008年的夏天直到現在,轉眼已過了兩年,
這想念的保存期限,成了人生重要的一堂課題,更成了自己要往前走的原因。

<寫於2008年秋天,完成於2010年書本寄出後的春天>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原文出處: 黃果園的天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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